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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蝎小说www.moxiexs.com提供的《池鱼》13、第十三章(第2/2页)
收起刺的猥,树上蝉鸣也敛了一些音。
书房里,小瓷缸里的冰在缓缓往外溢白气,一人一手执扇慢慢摇,一手轻轻翻着书页,随即,嘴角一提。
大约是她看得太过开心,以致身子也跟着轻晃了两下,还抬起团扇半遮了面。
日影与花影投在她面上,白皙面庞变得半明半暗,没有阴诡之泰,却多了几分活气。
李述扫了余菀一眼,又偷摸瞥了一眼身旁的自家郎君,却因逆光辨不清神色。不管他家郎君是个什么神色,李述都不知道该怎么训对面坐着的大傻子了。
这是请她来书房当主子了?
余菀听到轻咳声,专心致志的进程被横切开来。她微微一抬眼,注意到距脚底不远处的两人影子,当下心中一慌,立马将书一合,又把团扇放在书上,站起身来。
手中捧着书,书上晾着团扇,她不便见礼,只是给那两道影子弯着身。
不用她刻意抬头看,她也知道在她身边驻足的人是连奕。稍后,他的鞋消失在她视线之外。
她看得太认真了,以致忽略了脚步声。余菀暗自叫苦,不知她的疏忽要遭到怎样的反噬。
她慢慢抬起头来,对上了李述苦大仇深的目光。
余菀自知此劫难逃,只想尽力弥补。然而想起祝荟言的话,她便以为节帅此刻要处理公务,那她该退下。
她又不解起来,今日节帅旬休,到底要不要处理公务?
李述被她的蠢钝呛得头疼,抽了她手上捧着的书,又将团扇塞进她手里,用眼神示意她,去给连奕扇风。
她半信半疑地握着团扇,走近临窗而立的连奕,力道适中地给他打扇。
扇着扇着,她似乎是体悟到了为何连奕摔书而去。
方才屋子里太热,库里的冰又要省着用,他先头才说了不要去催冰,是不是就是怪她没眼力没给他打扇?
好像,是这样。
难怪祝荟言一直攥着把团扇。
他们之间有默契,余菀这种点脑门才能勉强领会的大傻子,只配被嫌弃。
大约过了半刻钟,连奕头也不回地问:“交代给你的字抄完了?”
余菀边给他扇着风边回:“已经抄完了,节帅也看过了。”
连奕回身,于书案前坐下,余菀便跟着凑近,继续打扇。
“停罢。”
余菀依言停下。
“不是错了五个字?”连奕边说边又取了案上那册《卫公兵法》,扫过上边被捋得不太平顺的褶皱,又道,“抄一遍可不能弥补。”
他这般说,余菀又害怕了。手上的肿痛才消退,万一写错了又挨手板……她想想就疼。
“节帅,抄书太费笔墨,不如,婢子诵读给您听?”
连奕的目光落在书上,没搭理她。
余菀弄了个没脸,便又像那晚一样,和他挤在书案前,研墨镇纸后,提笔写了起来。
她本来就听过《屏风铭》,兼之抄得遍数太多,又因此挨过手板,对此记忆颇深,简直能记一辈子,是以不必再看原文便能默写。
夕阳渐渐隐去,书房内尚未燃灯,看书写字都有些费眼。
连奕扭过头,本欲让她去掌灯,却见她微垂着头,一笔一划写得极为专注。而那个“雍”字的笔顺也写对了。
鼻梁挺得高,朱唇微抿,脖颈修长……和那晚荡出的红晕不一样。
在微黯的光下,连奕侧目看去,她的眉眼依旧很熟悉。
为何会这般熟悉?思来想去,他二人根本并没有在哪里见过。大约是,她像他从前多看过几眼的某个营妓。
从前,他官职不高时,受邀去参加上官的宴席,纵使没心气也会碍着上官面子,在席间搂着哪个歌妓舞女逗弄一番。
她,该是像她们其中一人。不同的是,眼前之人是侍婢,会写字,而那些人是艺伎,会歌舞。
他这般兀自想着,余菀已经写完四遍了。搁笔后,才一抬头,便发觉连奕投过来的目光。
依旧是高深莫测。
不可否认,他皮相生得极好。可是因屋中暗沉,又离得这般近,是以唬得她仿佛见了鬼一般。
她垂下头去,嗫嚅道:“节帅,婢子抄完了,烦请您指教。”
说完,觉着不妥,她又道:“屋里有些黑,婢子先点灯。”
一星灯火亮起,数灯紧随其后,书房犹如白昼。
连奕看过她写的字后,问:“临过卫夫人贴?”
“婢子有幸临过拓本。”
“蔡中郎的呢?”
“蔡中郎工篆书和隶书。婢子无幸观其真迹,只看过拓本,可惜婢子尚写不好楷书,便不曾临过蔡中郎任何一贴。”
再一思及蔡邕创飞白一书,她大概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了,当即心口狂跳,指尖跟着打颤,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平静:“节帅,婢子孤陋寡闻,却也听说过《书断》中有对蔡中郎飞白的评价,其上有言:‘飞白妙有绝伦,动合神功’。此等书体,婢子这等微末小人不能学之。”
说到这里,她就快吓哭了。当日在浣衣房的溪水边,她听褚健生说过节帅善飞白的话,为了让他老老实实认字写楷书,是以将阿婆对飞白的评价说了出来。
彼时他们说的话,必是被人听了去。
前阵子大雨滂沱,她撞上节帅是巧,可那日不撞上,他日怕是也会撞上。
否则便不会有送衣那日让她写字这事了。
“伸手!”
余菀从惊慌中回神,怯怯看他一眼,又见他取了戒尺。
热汗冷汗交叠,余菀后背已接近半湿。她到底是在他的命令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左手伸了出去,却是提前咬紧了牙,还闭上了眼,以期挨手板时疼痛有所减少。
十五岁的花样年纪,手白指长,就是这人……她最初留给他的聪慧越来越弱,直至今日连奕才发觉,她有些笨!
左手心有东西轻微下压,其后再无动静。余菀忐忑地睁眼去看,那手心里托着的是饴糖,和今日巳时从匣子里取出来的一模一样。
她褪去惊慌失措,对此甚是无语。
“不算全无长进。”连奕气定神闲地道,“该罚的罚,该赏的赏。好生收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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