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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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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启二十二年夏,时值国丈李稳六十大寿,皇帝赐黄金万两并令太子前往贺寿,圣眷不减当年。

    紫竹深处,僻静一隅,细碎阳光洒在少男少女单纯美好笑脸上,若非十丈开外有一主不省人事、二仆着急不安,大抵算是佳话一桩。

    一叶攒眉蹙额,“姑娘出事咱们担待不起,你快去找夫人,便是落人口实也比让姑娘受苦强。”

    知秋瞥了一眼拐角处,轻声说道:“太子往后是要登大宝之人,若让他知晓姑娘没有容人之量,恐于姑娘不利。不若等他们走了,我再跑着去禀告夫人?”

    一叶不喜知秋事事以全局为重,正要再辩论两句,便见姑娘纤长睫毛动了动,缓缓睁开星眸,泪蒙蒙如泛起涟漪的水中月。

    染心怔怔望着知秋,她不是在贵妃身边当差?可是察觉自己要死了,所以过来送她最后一程?侧目又见脸带婴儿肥的一叶,在冷宫半年,一叶早已被搓磨得瘦成一把骨头,何来如今的肌肤白皙红润?

    她闭眼自嘲一笑,喃喃道:“原来是弥留之际的幻觉……”

    知秋道:“姑娘说什么傻话?兴许太子与白姑娘只是碰巧遇到说几句客套话,不带这么咒自己的。”

    一叶点头,附和道:“太子对姑娘如何,咱们是有目共睹的,反之传得很凶的太子对白姑娘青睐有加,谁都不曾见过。今日之事,奴婢也以为是巧合罢了,姑娘实在不必心灰意冷。”

    染心迅速睁眼,把手攥到痛,复扶着微凉的竹子站立起来,不可思议问道:“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

    一叶和知秋对望一眼,一叶回,“今日是国丈爷的六十大寿,咱们随夫人来李府贺寿,姑娘因听李府奴才偷偷议论太子在此,便过来寻……”话还未说完,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响起,出奇地合拍。

    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,头戴紫金东珠冠,身着玄色绣蛟龙缎袍,模样清俊,纯澈的眼带着浅显的关怀和欢喜,加之他身份无比贵重,被关注者的感受是成双倍的。其身后莲步姗姗的少女最先让人注目的是眉心一点红痣,巧的是她生日也同观音菩萨诞辰一致,容貌清丽自不必说,气质温婉娴淑,一双清亮的眼许是经凡俗之气熏染久了,有通透而无出尘灵气,是为遗憾之处。

    上一刻身处寒冬,处处是雪,冷宫门窗关不住刺骨的风,屋内唯一可取暖的是一床残破且冷硬的被褥。一叶端回来贵妃赏赐的腊八粥,她本应该很有骨气地摔碎,却还要为心中那一丝一碰即断的希冀活着,到底葬送了自己。

    染心望着少年悄然落泪,哭的是上辈子只为情爱而活、被辜负的自己,望见少女又止了泪,这个女人不显山不露水,偏偏能得今上的赏识,在最后时刻把她赐给太子为侧妃,后来生下皇长子成为贵妃。

    曾有人笑言:“染心泪,皛之笑,人间至美。”

    太子从未见染心哭过,她总是笑意盈盈不知愁为何物,此时眼睫挂着泪珠,神情恍惚中带有恨意,无疑是误解他与白皛有私情,当下解释道:“九妹妹,我与白姑娘只是碰巧遇见。”

    染心是木国公府的大姑娘,被太子称呼行九,原是在她抓周宴上,德安长公主四岁儿子余北溟只认得染字上的九,直接叫她九妹妹,此后相熟的人便也如此唤她。后来他怎么唤的来着,木染心?木氏?毒妇?

    白皛心中存疑,眼前十四岁的少女虽有倾城之貌,但极致的东西往往不被人接纳,这泪恰到好处地稀释了美,强调了女子的娇柔,仿佛是仙人闲来之作,有朝心血来潮填上几笔,这画才算完整。她轻笑,“我不喜看戏,便想寻个幽静之所求片刻宁静,却不想太子殿下也在此,本是见礼寒暄,木姑娘不要误会才好。”

    求个宁静也能和太子想到一块去,不可谓是不默契。

    上辈子染心也遭遇了这局面,不过没有晕倒这一遭,而是径直走过去兴师问罪,反被白皛讽刺不知廉耻,让闻讯而来的贵女们看了笑话,自此沦为京中笑柄,也因此太子不变的心意变得越发珍贵,也成了她悲惨一生的开端。

    染心垂眸掩盖眼中的恨,摊开掌心竹叶道:“这片竹叶掉进我眼睛里,我哭是因为疼,至于说误会,我却是不懂的。白姑娘向太子见礼问安是礼数规矩,我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,断不会胡乱嚼舌根,所以误会二字有些严重了。”

    帝后不和,皇帝下令不许太子与皇后多接触,从小过得如履薄冰,因而太子心思较之常人敏感,染心话语被他听出绝决之意,靠近她半步说道:“九妹妹家中人口简单,又被木国公保护得很好,智慧与年龄长了,心思还纯如白纸,却是我们多虑了。”

    染心做了一年多的太子妃,又做了一年的皇后,对枕边人很了解,眼前干净爽朗的少年心思一如他表现的,落得废后入冷宫的结局,大抵归纳为她心里眼里只有他,当他也不救她时,她只有死路一条。

    会变心的人称不上良人,重来一世,染心只想活明白、护家人,有仇报仇,绝无可能重蹈覆辙。

    还有三年不到,太子就会成为新帝,染心有把握给自己改命,却没有头绪让家人不被新帝压迫,还在想什么样的决绝之词能不伤表面和气,便见太子表妹李悦屏领着一众贵女而来,她身着红色牡丹礼服,风吹开腰间繁复皱褶,带出一片流光溢彩,习惯性仰着脖子走路,仿佛地上花草都不能入眼,唯有天上云月才能放眼。

    太子在染心右侧,李悦屏站到染心左侧,睨视白皛一眼,眼中的厌恶与傲慢足使人羞愤难当,“白姑娘与我家奴才可不是这么说的,你既然不需奴才带路,想来是知道更衣室所在,而此刻你更衣更到竹林来,莫不是白姑娘有什么独特的嗜好不成?”

    白皛神色自若,眨眼一笑自有化尽尴尬的力量,“贵府占地广,庭院设计精巧,我绕来绕去也不能原路返回,偶遇太子,原也只想打探回去路线。”

    李悦屏冷嗤,“你小门小户出来的,没见识也是常理,不过有些人不是你高攀就能高攀得上的。”侧目望向染心,“九妹妹,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染心回视,这双傲气的眼没有交好的意思,有的只是需要她同仇敌忾。上辈子李悦屏到她死前都没有出嫁,她在等谁?抑或是在等契机?这一想染心骇然大惊,她的死,到底有多少人的手笔?

    这两个看似不对付的人,私下里到底有没有联手的可能?而太子又是不是知情者?她觉得自己想太多,本能又觉得理应多思,脑袋昏沉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丽妃的侄女许倩倩深知染心素来不屑与人争辩,冷笑道:“李姑娘出身高门,旁人出身在你眼中自然都算不得什么。只是白姑娘出身可非比寻常,未出生前,她父亲霉运不断,她一出生,她父亲不仅好运连连,还荣升了兵部侍郎,被她指出怀男怀女的无一不应验,都说白姑娘是观音菩萨转世,再者她母亲与任首辅同出一宗,还得任首辅夸赞过,这一身荣誉可不是论出身可比的。只是今日有一点我不明白,不都说……怎生太子殿下一点也不向着白姑娘说话?”捂嘴偷笑一下,侧头看向太子,“太子殿下就不怕菩萨恼怒,从而不降雨露给你?”

    丽妃八年来盛宠不衰,便是皇后也要忍让几分,太子厌恶许倩倩,但也不能动她,想着越发觉得憋屈,脸色也冷了几分,“表妹,今日客人繁多,祖母一心向佛,招呼女眷就靠你和舅母,你不平息事端反参与进去,舅母就是如此教导你招呼客人的?”

    当众被斥责,李悦屏一脸不快,不情不愿地福了福,嘴里嘟嚷着,“我领她们回去总行了吧?”

    许倩倩走到染心身边,笑道:“九妹妹别不开心,想来经此一遭,事关白皛的风言风语便散了。”见染心看着自己不语,疑惑问道:“九妹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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