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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蝎小说www.moxiexs.com提供的《双钗》初识人心(第1/1页)
葇兮路过点翠亭时，见几个丫鬟正在私语。她一向敏感，绕将过去侧耳细听，果然没猜错。
“她刚来时，你们不曾瞧见，我却看清了，她穿的根本不是衣裳，而是几块布，看那颜色和式样，分明是男人穿过的布。那斑斓的补丁，那灌风的大袖筒，我原以为是个讨饭的，岂料我狗眼看人低，人家——竟是书香之后啊！”
“哎，江举人这也是应了‘天妒英才’吧。”
“吃闲饭的带了个吃闲饭的来。”
“她初见雁乙兄时，脸都滴血了，要知道雁乙兄最是长情，她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了。”
葇兮虽然臊得慌，心中却明镜似的，知这帮丫鬟难登大雅之堂，着实不必将她们的言语放在心上。即便这般想着，她眼里还是噙了豆大的泪珠，想到阿娘身为寡妇，背负的闲言只会更多，于是逐渐收了泪，转身快步走向芍药居，岂料撞见洒扫的仆妇，她暗叫不好。
不多时，笑敏找上门来。
“葇兮，无需理会外头那些闲言，她们眼皮子浅，看不出你是个凤凰命格，我却看得出来。”
葇兮见她这么说，气也不是，笑也不是。
“昨日我们叙话时，定叫人听了去，如今在那乱嚼舌根，真是坏透了！”笑敏说罢，眼角竟滴了几颗泪。
葇兮伸手替她拂去泪痕，强自云淡风轻，“不妨事的，嘴长在她们身上，由着她们说去吧。”
笑敏见她语气里透着悲愤，“你爹爹的事，十有八九是祁宁说的，她最爱碎嘴。”
葇兮记得祁宁，是长房之女，面上不甚友善。眨眼间，她又想到那个丫鬟说‘天妒英才舛’，这才意识到可能是笑敏说出去的，随即，她又琢磨起另个丫鬟提到她见雁乙兄时失了态，心中更确定了几分。
也怪昨日太轻心，归根结底是这些年受尽冷眼，别人略施小惠便迷了心。
“算了，管它是谁说的呢。”
“怎么能算了？祁宁这种小娘养的，最没家教，我最讨厌这种人，从不与她往来。”
“我现在担心，她若知道我受了你的财物，定要到处说。本也不打紧，你太过热心，我实在推不掉，才领了你的情，旁人肯定也能猜到，不会认为我是贪图便宜的人。只是我姨母体弱，她若是得知，面上终究无光。”
“你别多心，我不是那种说三道四的人，我可以对天发誓，倘若我说出去，定教我天打雷劈！”
“你对我真好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。”
“你又见外了。”
笑敏当下同葇兮说了好些私房话。葇兮心中难过，当下取过纸笔，写道“悟已往之不谏，知来者之可追，实迷途其未远，觉今是而昨非。”
葇兮管奉姨要了针线布匹，想起记忆里最熟悉的物事，定了主意。
奉姨来看她时，摸着她绣好的竹叶，不禁哽咽，“我绣到二十岁，也断绣不成这样的，可知你绣过多少东西。”
“众生皆苦，我有姨母照拂，可以在府上好吃好喝，那些丫鬟被卖进府中打杂，她们不苦吗？”葇兮抬头望向奉姨，“我觉得，阿娘才是真的苦，她为了活着，简直是拼了命。”
“幸亏她生的是你，若生的别人，她还要吃更多的苦。”
“是我拖累她了，我太娇气，总想吃这个吃那个。”
“你那个娘我是知道的。镇上能有几样吃的？你编个篓子，够吃几碗米豆腐了。”想起当年在姊姊手下讨生活的情景，奉姨满腹埋怨。她拿过葇兮的手，摸到关节处的茧子，“这是九岁小女孩的手么？”
“姨母，我们一家连累你了。”
“你瞎说什么？有我活着的一天，就能让你吃饱饭。”
老太太生辰这日，众人一一献礼，葇兮的寝衣自是拿得出手的，有几个丫鬟见过葇兮刺绣的模样，那娴熟的针法，浑然不逊于织造纺的绣娘。
祁宁虽知老太太并不会珍视这件寝衣，但还是免不了嫉妒一番。笑敏的神情则好看得多，笑盈盈的眼神里透着赞许。
老太太高高在上地赏了葇兮一吊钱，葇兮掩饰好内心的落寞，欢天喜地地接过了赏赐。祁宁翻了个白眼，买件寝衣也花不了一吊钱吧。随即又想，堂堂雁三娘何必跟蹭饭的吃醋，简直自掉身价。
祁宁悄悄拉住葇兮，笑吟吟地道：“葇娘，你的手艺可真好，可否帮我绣一件？我也出一吊钱。”
葇兮环顾左右，低声道：“实不相瞒，那寝衣并非出自我手，至于出自谁手，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。”
祁宁眨了眨眼，略有些失望。
葇兮朝她摊开双手，“你看看我这张手，像是能绣出竹叶的人吗？”
祁宁看将过去，若有所思。葇兮又道：“三姊姊，你可以为我保密吗？”
祁宁点点头，走开了。
葇兮回屋，取出铜钱一颠一颠地抛着玩。心想，狗眼看人低是别人的事，她何来资格跟钱作对。她来到菱角街的棉麻坊，挑好一条被子，付钱后，想起些什么，又再买了一条。她想起爹爹曾侃趣“布衾多年冷似铁，娇儿恶卧踏里裂”，那条冷硬如冰的被子是阿娘的嫁妆。
找脚夫将棉被送至驿站后，她从菱角街往回走，四周的香味像洪水般席卷而来，她将目光流连于几处旋涡，最终朝岸边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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