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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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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向阳瞳孔微微睁大,一瞬不瞬注视着陆尧,脸色阵青阵白。

    半晌,他挣开陆尧捏着他的手指,往后退开一大步,眼中泛起浓重的警惕:“你耍我玩?”

    明明记得那晚发生的事,却一直装傻充愣,看他笑话?

    陆尧没想到他这么敏感,龙虾壳也不剥了,连忙追到屋里,低声说道:“我没那意思,就是你今天……猜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他含糊了白天沈向阳亲他的字眼,站在门口有些局促。

    刚才跟魔怔了似的,想到这个可能就立马说了出来,完全没考虑到此刻的尴尬境地。

    听闻他不是故意装傻,沈向阳悬着的心放了放,他搓了把脸,心想是死是活就这一次,陆尧不答应他就搬出去。

    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陆尧准备来拉他的手顿了顿,沈向阳目光一黯,垂眸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他压下舌尖泛起的苦涩,和陆尧擦身而过,没看到后者挽留的姿势。

    第二天沈向阳就搬去了村小。

    他向陆进民申请了一间办公室做宿舍,白天上课,晚上将就着睡,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。

    期间陆尧来找过他几次,被沈向阳避开了,慢慢也就不来了。

    这天,沈向阳领了工资照常往村口走去,秋风乍起,他裹紧身上的单薄外衫,把纸币卷成一个筒,沿着门缝塞进陆家的院子里。

    陆尧供他吃喝,去医院看病连带买书买笔花了不少钱,无论他们之间怎么样,这个恩情不能忘。

    纸币顺利被塞进去,他搓了搓冷得起鸡皮疙瘩的手臂,准备起身离开。

    这时,院子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
    陆尧神色阴沉地站在门口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手里拿着那一卷钱。

    明明只有两个多月没见,却恍如隔世。

    沈向阳眨去眼中的雾气,削薄的唇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
    陆尧只觉得一阵邪火往喉咙口拱,眉眼抬出锋利的弧度,他把钱往沈向阳怀里一扔,冷声说道:“是不是我不守在这你永远也不见我?”

    沈向阳拿起钱,苦笑道:“见和不见有什么区别?”

    不被接受的感情,不快刀斩乱麻难道还要留着折磨自己吗?

    陆尧顿了顿,目光落在他脸上。

    他瘦了,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回去,双颊凹陷得厉害。他依旧穿着刚下乡的那套衣服,深秋的风扫过来,里头空荡荡,几乎能数得清肋骨。

    也是,工资都塞他家门缝里了,哪有钱买吃买穿。

    真是个倔性子,陆尧心想。

    他扔下一句“等着”往屋里走去,沈向阳怔了怔,目光游移了几秒,等陆尧进屋后就疾步往回走。

    等个屁,再等他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。

    “沈向阳!”身后传来一声怒吼,沈向阳脚步更快了,从走改为了跑。

    看着越跑越快的某人,陆尧心口的火终于蹿上来,拔腿就追。

    沈向阳哪里是他的对手,没几步就被追上,他剧烈挣扎,只想逃脱这人身边,离得远远的。

    陆尧没想到他力气爆发,较劲中两人纷纷滚进河边的芦苇丛中,胳膊压着胳膊,腿缠着腿,沾了一头一脸的芦苇毛。

    “跑啊,你再跑!”陆尧扣着他的肩膀怒吼,手掌却垫在他的后脑勺下,防止被石头咯到。

    沈向阳本来就不好受,现在像个犯人似的被压被吼,连续两个月以来的委屈决堤,眼眶瞬间红了。

    “那你让我怎么办?难道让我对你强颜欢笑,假装不喜欢你么?”

    他眼中露出哀求:“我做不到,真的做不到……”

    陆尧被他目光一刺,全身沸腾的血刹那冷了下来,慌乱地替他擦眼泪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,你听我说,哎你别哭——”

    往常嘴皮子最利索的是他,现在笨口拙舌的也是他。

    万万没想到沈向阳眼泪的杀伤力有这么大,哭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团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——”

    沈向阳拂开他的手,自己揉了揉眼睛,面露倔强:“那你就不要开门啊,等我还了钱就跟你断绝关系,以后谁也不让谁难受不好吗?”

    陆尧被他堵得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自从发现院子里每个月都固定多出十块钱后,他就在反复纠结中度过,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拆穿,手却比脑子更快地打开了门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下乡运动,沈向阳于他云泥之别,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相交的那天。

    他天生应该坐在干净敞亮的学校里,或和同学讨论课题,或背着画板到处写写画画,而不是跟着他在下乡泥塘里打滚,赚着脑袋别在裤子上的钱。

    何况,两个男人的未来变数太大,他不能轻易答应。

    沈向阳见他再次沉默,剩下那半截心也凉透了,他挣开陆尧的手站起来,故作冷硬地说道:“我不是那种会纠缠的人,把钱还完我们就再不相欠,你放心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大步往学校走去。

    陆尧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,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。

    幸好掉在地上的棉衣提醒了他,他捡起那捡厚实的军大衣往沈向阳身上一裹,声音低沉:“钱你自己拿着,天冷,该买煤买煤,该买衣服买衣服,别硬扛,知道吗?”

    沈向阳脚步一顿,没有回头地走了。

    陆尧在原地站了很久,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凝成一座雕塑。

    沈向阳披着那件军大衣往宿舍走,脸上的神情呈放空状态。

    放在前世,表白被拒实在太常见的事,大不了伤心几天另找目标,为什么他难受了两个月还没好呢?

    陆尧那么好,会给他打洗脚水,会给他整夜扇风,会对他说“拉着你走”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么好的陆尧,怎么就不喜欢他呢?

    沈向阳觉得自己有些魔怔,他甩了甩脑袋,想把满脑子的陆尧甩出去,最后未果。

    他无奈叹了口气,拿出钥匙开门。

    这时从楼梯拐角转出一个身影,见到沈向阳“哟嗬”了一声:“好衣服,哪里搞来的?”

    贾青围着他转了几圈,羡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军大衣上。

    沈向阳对他不是很待见,闻言说道:“家里送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像啊,没见你去县里收包裹。”

    贾青眼珠转了转,用肩撞了撞沈向阳的:“说说,是不是村支书他那远房亲戚给你的,可以啊,这么快就攀上了关系,难怪是个带队老师。”

    远方亲戚说的是蒋日升,继陆尧之后村里第二个不敢惹的对象。

    他说话夹枪带棒,沈向阳皱了皱眉,面色微冷:“贾老师,今天的猪喂了吗,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让学生帮你喂猪,你就等着被投诉吧。”

    这个贾青油嘴滑舌,好吃懒做,带的是最好教的一年级,期中考的成绩却最差,天天在办公室抱怨学生蠢教学难度大,除此之外就是端着个茶缸满学校巡视,威武得跟个掉毛公鸡似的。

    要不是他吊车尾考进来,沈向阳实在不想和他共事。

    果然,贾青闻言“哦”了一声,呼噜呼噜喝了口茶缸的热水,迈着八字步走了。

    学校两头猪的名额也是陆进民批的,一头交公账一头等年底杀了分给老师们,所以几个人照顾得都挺仔细,盼望着年底能吃上猪肉。

    沈向阳把门关上,阻隔了外面的秋风,屋子里顿时暖和起来。

    他把军大衣脱下仔细折起,放在箱子的最下面一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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