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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0.第一百一十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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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前几日落了雨,虽说春意未浓, 山间仍有不少珍味冒了头。

    生计不易, 各家庄子上的仆从自是要各显灵通将珍味早早收了, 先快马给主人家送去一筐, 余者精心收拾一番, 掐着日子,与那恶邻一道进城,比上一比。

    这一日便是各府庄户进献鲜货的日子, 骡马负累入城, 这份喧嚣将城中因丧仪而沉重的氛围略缓了缓。

    太子薨逝, 皇亲国戚都得守孝, 康熙纵着胤祉将各家守孝的最短时限定为三月,于是, 酒家的生意十分不好做了, 幸好祖辈传承的不仅有手艺, 还有圆滑的变通手腕——腌制的酱菜、泡制的跌打药酒, 还有平日闲散的素斋掌勺,这时候便出来顶门立户了, 总归能撑过几月的生计。

    茶楼的生意倒是兴旺, 此一时临窗点评各府底蕴的闲人也不少。

    说来, 若是一府底蕴可凭门户往来窥破,那才是浅薄。各府自有默契, 彼此相差无几, 不伤和气。

    故而, 众闲人等着看的是那特立独行的主儿——九贝勒胤禟府上的骡马,财神九爷经营有道,又是个大方的,往日所得,定会分赠交好各府,故而每每他府上的骡马数量总是最多的。

    有人数着九贝勒府的骡马,悄悄咦了一声:九贝勒府庄户送货从来都是整车,这一回怎么有一车瞧着不太足数?

    又有人细细打量了九贝勒府的车队,屈了手指抵唇沉思:这九贝勒晋了爵位怎的如此张狂,不过送一趟鲜货,怎的还遣了侍卫押送?莫不是这鲜货中藏了些不可说的玩意儿?

    闲人各有专长,但能做这么些年的闲人,那都是明白人——只做那事后诸葛亮,此一时你来我往的道着闲话,心中所想半点不露。

    不过,有本事的人,多是不愿一世闲散。

    宫内宫外,一炷香尚未燃尽,便已尽知九贝勒府鲜货少了半车。

    而那小半车的山珍,此一时已由侍卫送至香火最盛之处。

    胤禔瞧着那笑容拘谨的憨厚汉子,轻咳了一声,往弘晰身后错了一步:老九也是长本事了,晓得他们不愿意欺负老实人,干脆把锯嘴葫芦派了来。

    哪有这样做人叔叔的!尽躲懒!弘晰磨了磨牙,顺了顺气,抬手拿过一旁的侍从捧着的托盘上的礼单,扫了一眼,方对那已面露惶恐的侍卫道:“东西本王与郡王收了,劳烦齐侍卫带话给九叔——来日侄儿回京,必登府拜谢。”

    待那侍卫行礼退下,弘晰一手将礼单放回托盘,一手握住胤禔的手臂,道:“九叔眼光好,必是送了有趣的玩意儿来,你我先择一二给额娘与大伯母送去。”他二人本就是要结伴去给他大额娘请安,倒是不必再寻借口。

    胤礽这个儿子行事实在是滴水不漏,难怪胤禛甘愿犯险也要将人除之后快。胤禔欣然应了,随人漫步至那骡车所在,饶有兴趣的打量一回,袖手等着看弘晰检点礼单的手段。

    弘晰不急不缓的从车前踱至车尾,看过所有筐篓,末了提了车尾的篮子,笑道:“味过华林芳蒂,色兼阳井沈朱。此一时还有莲花柿可尝,九叔着实大方。”

    胤禔偏头瞅了一眼,只见竹篓里黄橙橙的柿子由褐色锦缎隔着,安稳的卧在翠色之中,单是看着便叫人觉得食指大动,这心思可不是费了一星半点儿!

    不取狐皮灵芝,单拿这添头般的甜果。胤禟与弘晰,都不是一般的任性。胤禔心下摇头,面上却满是兴味,袖手与弘晰并肩而行,道:“听说柿子若是冰上一冰,别有滋味。”

    弘晰闻言,将竹篓提得高些,点了点竹篓底部,笑道:“这木盒瞧着该是蓄了冰的,你脾胃弱,仍不可用这寒凉之物,待用过午膳,下晌烤了再尝。”

    胤禔叹气:两句话就给他扣了个贪嘴的罪名,大侄子太记仇!

    太子妃正与直亲王福晋闲话,有两家的女孩儿下首作陪,侍从便皆被打发出去置办点心,守院子。

    闲话家长里短,太子妃不过三两声喟叹便将宫中形势点了个明白,直亲王福晋亦是不俗,一二句打趣便将宫外各府心思掀了个底掉。

    无须提前告诫,两府女孩儿皆仔细的听,用心的记,太子嫡女更有心力分神数着两位长辈饮茶的次数,适时起身执壶添茶,直亲王福晋夸了人一回,便说起前几日见过的各府妇人禀性,枝枝蔓蔓捋顺下来,皆是同赫舍里氏有牵扯的。

    太子妃只觉心头大石轻了几分:皇家事素来如此,未免大庭广众之下各执一词闹得难堪,凡事都会先透了风声,要使绊子的赶紧使劲儿,要圆场的早早央了体面人说项,明面上终归是要圆满和顺的。

    粉饰太平,不过自欺欺人罢了。太子妃谦逊两句,借机赚了话题道说如今江南绣工。

    直亲王福晋尚未琢磨出来人是想说那绣工,还是要说江南情势,便听得侍从通报说:毓亲王和直郡王来了。

    屋内诸人皆是堂亲,无须避嫌,弘晰和胤禔便直接进了屋来,在屏风后头除了外裳,便绕木锦入暖阁。

    待一番礼过,弘晰在太子妃一侧绣墩上坐了,便张罗起了午膳:“额娘,大伯母,九叔送了些时鲜蔬果来,我吩咐侍从午膳添了拌菜与汤,还有这柿子,刚刚正同弘昱说下晌烤来尝。”

    直亲王福晋笑了一笑,简评道:“九贝勒确实用心。”惦记上谁,就会对谁用心。原来是八贝勒,现在是毓亲王。以后,不知道会不会又换成了谁。

    他住在高墙中的那几年,吃穿用度几次变化,就属胤礽复立为太子那一段时日最好,这些事儿他给福晋和儿女都讲过,却不知他们进而将旁人一并推测了心性,还为他不平。然而,除了血脉有一半出自同源,他们与他而言,不过是旁人。胤禔心下叹气,正欲出言圆场,就听太子妃接了话头去:“我记着往年九贝勒府春时送货皆是十车,取的圆满之意,这回匀了这些出来,确实可见用心。”

    将改换门庭做得如此光明正大,胤禟也是个磊落人。更何况这位九贝勒是个要面儿的人,能做下这决定,想来是无愧于心的。直亲王福晋叹笑一声,拈了几案上的绣品,寻了刚刚搁置的话题:“早年江南的双面绣清雅精妙,这几年瞧着秀法是愈发精巧了,可惜灵动之意稍逊。”

    “商人逐利。小孩子学东西快,眼睛又好,绣出来的东西自然精致。花样子却不是照猫画虎可得来的,自是不比做工经年的绣娘。好东西,还是得去老字号请那做师傅的定制。”太子妃顺了话品评,又转向弘晰,问道,“今儿早上,我瞧着院子里的迎春没那么精神,许是这几日要见雪,一会儿将带出来的皮子都分了。”

    弘晰乖乖应了,又求了几个妹妹帮忙,闲话片刻,方起身告退。

    太子妃如今住着简亲王府家眷在皇寺的院子,因有简亲王府的侍从留此洒扫,弘晰并不愿在这院子多呆,借口送胤禔回去休息,一道出了院门。

    步下台阶,离了回廊,弘晰忽觉鼻尖一凉,因分神惦念宫中事,一时怔愣,便听身后人笑道:“二婶方才可是有卜算?竟当真落雪了。”

    碎玉纷纷,胤禔早停了脚步,在回廊等伞,可怜弘晰的侍从亦被打发去取伞,无人提醒他停步,硬是接了一身春雪。

    他大伯也是个爱闹的!弘晰退至回廊下,掸去身上玉屑,轻声道:“你今晚莫要一人独卧,叫弘昉陪你住。”十来岁的小孩子,火气最壮,身边放一个,顶十个汤婆子。

    “放心,有雅尔江阿盯着他,不会太难过的。”胤禔亦轻声宽慰,又觉得言辞不够叫人信服,仔细想了想,又道,“我记着慈安宫最不少的就是狼皮褥子,皇玛姆又大方,他只要不出门折腾,必不会难过。”

    弘晰闻言,抿唇侧首,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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